1936年:奥斯卡·萨拉的混合型特劳特温琴
弗雷德雷奇·特劳特温发明了“特劳特温琴”,其后续开发工作则由另一位特劳特温琴爱好者、作曲家奥斯卡·萨拉(Oskar Sala)接手进行。1936年,萨拉将他开发的第一台乐器命名为“无线电特劳特温琴”(Rundfunktrautonium,英译Radio-Trautonium),还制作了面向音乐会使用版本,名为“音乐会型特劳特温琴”(Konzerttrautonium)。二战结束时,萨拉将这种乐器易名为“混合型特劳特温琴”,但本质上,他的这些乐器都是从特劳特温琴的减法合成原理上发展而来的。
特劳特温琴的一些核心设计,如基于“次谐波(subharmonic,即次泛音)合成”的音源机制、使用两条琴弦进行演奏,在萨拉设计的乐器中都得到了保留。其中,演奏用琴弦的材质是缠绕了金属丝的肠线,在乐器中相当于可变电阻器。演奏者按下琴弦的不同位置,使琴弦接触其下方的导体轨,就可以控制音源产生声音的频率。当手指在琴弦上滑动时,就可以在乐器的整个调好的音域内产生连续滑音。混合型特劳特温琴同样可以产生微分音音域内的音高。为了保证琴弦能够准确接触并产生正确的音符,每条琴弦上都装有蒙皮弹簧和可动金属舌片。与一般弦振乐器不同,电阻弦在演奏时,其音高变化是线性的,而非指数性的,因此,整个八度内,各个音高之间的琴弦距离是相等的。
1948年战后的混合型特劳特温琴是一台复音版本的“特劳特温琴”,音源为两个AEG桑顿管[1]未找到这种电子管的详细信息,疑为讹误。——译者注(Thoraton Tube),音域为3½个八度(可通过八度开关进行扩展)。该乐器还可通过踏板进行控制,不仅可以调节音量变化,还可以通过脚部侧向移动来选择三种不同的次谐波组。该乐器的次谐波混成技术,本质上是通过人造的低频泛音来调制产生锯齿信号,产生复杂的混合泛音,然后经过噪声发声器、混音器、包络控制器、移频器等装置处理,最终产生对应的音色。
在战前,“无线电特劳特恩琴”曾广泛用于电影业和广播业。经保罗·亨德密特(Paul Hindemith)推介后,无线电特劳特恩琴逐渐成为“严肃”电子音乐所选择的乐器(亨德密特从约格尔·马杰尔的宇宙电声琴转向使用无线电特劳特恩琴标志着马杰尔乐器设计生涯的结束)。特劳特温琴的便携版本,即“音乐会型特劳特温琴”,是在1936年为作曲家哈拉尔德·甘兹默(Harald Genzmer)的“特劳特恩琴与交响乐团音乐会”专门设计的乐器,在二战爆发前,大概有50多名演奏者。
柏林在20世纪30年代早期成为了世界范围内电子乐器的中心,有着众多电子乐器发明人和设计师,其中包括约格尔·马杰尔、奥斯卡·威尔林、弗里茨·森海塞尔、布鲁诺·赫尔伯格、哈拉尔德·博德、弗雷德雷奇·特劳特温以及奥斯卡·萨拉(他们的大部分工作都围绕海因里希-赫兹研究所展开)等等。这些新型乐器通常都试图探索全新的音色、音调以及音乐表达方式,同样也被当时的先锋派音乐人热切接纳。与这一时期音乐界的“百家争鸣”同时发生的,是希特勒国家社会主义党(NDSAP)的权力上升。他开始攫取这种现代性音乐来为自己的宣传事业服务——的确,“人民特劳特恩琴”(Volkstrautonium)正是响应着“人民”(Volkswagen)一词,意图说明这是一台为现代的、崭新德国的“人民”而设计的乐器。1933年8月18日,约瑟夫·戈培尔(Joseph Goebbels,希特勒政权的宣传部部长)主持了柏林IFA国际无线电展览(IFA ‘Internationale Funkausstellung’ ),展览所使用的音乐由“未来交响乐团”(Das Orchester der Zukunft)提供。该乐团使用了当时最先进的电子乐器:奥斯卡·萨拉负责演奏人民特劳特恩琴、布鲁诺·赫尔伯格的赫勒琴、奥斯卡·威尔林的电唱琴、瓦尔特·能斯特的尼奥-贝希斯坦钢琴以及一组电提琴(包括小提琴与大提琴),以及利奥·泰勒明的泰勒明琴。
希特勒国家社会主义党政权的抬头将电子和先锋音乐人们置入了两难的境地:要么抱着合作的姿态,也许还可以幸免,或许,还能够继续自己的事业;要么,干脆就离开这个国家。特劳特温,在30年代末期,利用人脉加入了国家社会主义党:
幸运的是,特劳特温认识当时的一位上将,他是我们这边的人,经他安排,我们得以为希特勒的右手、约瑟夫·戈培尔的宣传演奏乐器。我演奏了一些帕格尼尼的作品,当然,戈培尔很喜欢这些音乐。打那以后,他保证了我们的安全。
——奥斯卡·萨拉
这次合作让奥斯卡·萨拉收到了德国广播公司(Reich’s Radio Organisation)的指派,让他制造一些新的乐器,用于一档十五分钟的周播节目《特劳特恩音乐》[2]Musik Auf Dem Trautonium,节目中会播放由钢琴手伴奏的德国古典音乐曲目。。后来,他又受到指派,将乐器用于国家社会主义党大会、户外音乐会、演讲、以及(与威尔林的电唱琴一起用于)1936年的奥运会中。但这些“惠顾”并未持续多长时间,不久之后,纳粹便展露出他们保守主义的一面:无调性、实验和先锋音乐与爵士乐等其他非德国的文化产物一并被划为“腐朽”“堕落”的。特劳特温和萨拉的工作坊也因取消赞助而被关闭,特劳特温琴也被限制成只能演奏当局“许可”的音乐。萨拉在战争期间游历了整个德国与轴心占领国,直到1944年,他被征召并被派往东部前线参军。
战后,萨拉在柏林成立了一家电影配乐工作室,在这里,他完成了许多项目,并为希区柯克的电影《群鸟》(The Birds)录制了音乐。
音乐存档:
奥斯卡·萨拉 – 保罗·海德密特三重奏(Triostück Paul Hindemith)
参考资料:
Electronic and Experimental Music: Pioneers in Technology and Composition. Thomas B. Holmes, Thom Holmes
Framing the Fifties: Cinema in a Divided Germany. edited by John Davidson, Sabine Hake
Music and German National Identity. edited by Celia Applegate, Pamela Potter
Peter Badge (2000). Oskar Sala:Pionier der elektronischen Musik. Satzwerk, 100pp. ISBN 3-930333-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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